二,逃避的自得
被压抑着的太阳已逐渐坠向大地,晦涩的黑暗逐渐从角落攀出。在天空的光芒还未消失殆尽时,芙莉德回到了她的居所。
这片区域远离学院的其他建筑,静谧而辽阔,廖无人烟,而居住其中的人也唯有她一人而已。
在学院的各个不知名的琐碎午后,在屋檐窗边的无心闲聊中,这常常被视为是权利的高贵象征——为自己划出一大片空白区域,不容许别人接近,以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里面或许有着一百个女仆在照顾着芙莉德的一举一动,或许她私下里圈养**一夜七次,无论是多么离奇的臆想,又夹杂着怎样的恶意,都可以肆意加在这个从未有人真正见过的抽象符号上,引起同伴间一阵欢声笑语。
事实上这里从未拒绝过任何人来访,也从未接受过任何人来访。
穿过漫长的林荫道,走过树与花的影子,芙莉德推开了门扉。
并没有一百个女仆夹道欢迎她,也没有男宠跪在地上学喵喵叫,除了推开门的响动便再听不到一丝声响。
她无言地迈过一道道门槛,穿过一扇扇门扉,熟练地在这如迷宫般的空洞建筑里来回穿梭。终于,她抵达了目的地,一个空旷大厅。
特地加固过的地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又有着种类繁多的练习器材随意堆砌在房间各个角落,已损毁的特制练习桩随处可见。
芙莉德将身上这价值连城又如花母鸡一样的行头随意丢向一旁,如同将垃圾丢进垃圾堆一样,而后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素色骑士内衬。
面上的张狂已完全收敛了起来,显出一股奇异的宁静。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她也不需要再如刺猬一样为自己披上外壳,对着这个世界张牙舞爪。
偌大的行宫里连女仆都被她全部遣散了,她便不想任何人再接触到她真实的自我。
她本想去洗个澡,又想等锻炼结束一并解决,于是她开始挥剑。
剑尖在空中起舞着,毫无规律,只是随着思想而延伸。芙莉德很喜欢这种感觉,不需要多去想别的事,只需要专注于手中的剑,放空自我。好似只需要将一切想法收敛起来,就能躲回自我的避风港。
这一方训练场上,便只剩了挥剑的破空声。
逐渐天空已被浸染成为了一滩黑水,雨滴呼啸着飞向大地,飞鸟回到了巢穴,与树叶和花朵一起啼鸣。
随着水珠在窗边滴落,不知何时,少女已经停下了挥剑。
她望着窗外寂静无声的花园,曾钟爱的月季花圃上长满了杂草,嫩叶上有着新的生命正大快朵颐。
没有与往常一样的酣畅,自欺欺人的小世界好似被无情戳破,心中的情绪愈想抛弃,便愈加亲密地占满了她的呼吸。
最后所剩下的,涌上来的,便是不被需要的惶恐,失败的羞辱,以及她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
少女开始思考她为何含有如此怒火,沉入内心,搜刮着灵魂中的每一处记忆。
她想起来了,从小以来,她就是多余的。
从未谋面的美丽母亲在出生之时便死去了。并不是因她而死,却也因为时间过于巧合而产生了理所应当的奇妙因果。
永远眉间夹着阴郁的父亲,看向她的目光中只存在化不开的哀愁与失望,似乎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已逝妻子的影子。
听说他以前不是这样,但芙莉德也无从考证,她有意识以来能看见的便只有那张沉静下藏着疯狂的脸。
父亲是统领一方的‘圣贤’,母亲是无边草原上明日之星,自然而然,她也应该继承了这源自血脉的天分。
人们确信着这一点,正如确信着她母亲之死与她有关联一般。
这个确信曾是有道理的。
芙莉德刚一出生时,体内便蕴含着许多法师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魔力量,如海浪般雄厚,源源不绝。
随着年月增长,这股魔力也随着自然而然的每年不断增长,甚至于‘门之匙’都主动认可了她的地位,这让所有人感到了无比惊喜,与难以抑制的恐惧与妒意。
她从小一直如此沐浴于鲜花与赞美中,享受着上天的恩宠,人群的簇拥。她未来一定会站在世界的顶端,带领着如今人丁凋零的嫡系重铸维特尔斯巴赫的古老荣光。
所有人都是如此确信的。
可是在六岁那年,在正式开始描绘术式之后,这一切轰然崩塌了。芙莉德无论再如何努力,拼命,甚至都无法完成最为基础的术式构筑。
这并不是天分的问题,而是从根本上,在概念上,她便无法使用任何术式,哪怕是以维特尔斯巴赫的熏天权势也寻不到任何解决方法。
曾经的溢美,期望,尊敬,转眼间成为了厌恶,失望,与不屑。高高捧着在神坛上的,便被不知所措地摔在了泥地中。唯有她的父亲-维特尔斯巴赫当代掌权人,好似早已猜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只是淡淡地下达了无法忤逆的决定:对她一切特权优待照旧。
曾喜爱她的人变得厌恶;曾因地位靠近她的人变得疏远;曾视她为荣光的人视她为耻辱;曾因亲缘而亲近她的人,此时又想起了她那‘因她而死’的母亲。
而那原本便嫉妒她的人更以嘲讽来满足自我;原本便讨厌她的人急急忙忙赶着来踩两脚这曾经的‘天才’;原本便疏远着她的孩子们在远离她的同时还带着幸灾乐祸与扬眉吐气的满足。
给予她不公的人轻蔑于她;嫉妒她不公的人又怨愤于她。
年幼的芙莉德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人心与欲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都过于遥远。她只知道曾经慈眉善目的人们转眼变得比书中恶鬼更为可怖,只看见朋友们都躲着她远去,只听得见无尽的嘲笑和诋毁。
她不知所措地向世界伸出小手,只被冷漠地拍开。她在惶恐与迷茫中兜兜转转,却无人聆听她倾诉,甚至无法寻到一丝慰藉。
而她的一切想法,一切念头,父亲都从未在意,也从未想过去了解,好似她只是被掌控中的提线木偶,只需按照他预定的步伐去走好每一步。
单纯与善良便只能得到这种回报,渐渐地,芙莉德封闭起了自己的内心,将自己关在一层坚硬的冰冷外壳下,武装上刺猬般的尖刺,在这最后的避风港中瑟缩着。
不再想和任何人接触,以他人的偏见来铸成自己的模样。尚不能称之为对抗的勇气,但也足以算得上是逃避的明智。
她便不能明白自己尚存于世有何意义,何处都感受不到一点点温暖与爱意。但她却可以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在自己每一根血管中燃烧着的怒火,对这轻蔑与羞辱的怒火,对世界乃至于对自己本身的怒火。
这火焰无时无刻都在灼烧着她的灵魂,提醒着她,不论生死,一定要咬下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一块肉,对这轻蔑她的世界挥出拳头。
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能够告诉别人,我失去的,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蓝色的薄雾从窗边飘入,一如十年前的那个清晨,吹散了芙莉德眼底的惘然与恐惧,使之再次转化为了凌然决心。
魔青石铺就的训练场早已被摧残的不太能看出原本模样,悄无声息地诉说着少女千万次地苦练。
便是这种决心与怒火,推动着她去拼尽全力地争取。哪怕是圣山上最严苛的苦修士都会称赞她的刻苦。
极为庞大的魔力量尽管丝毫不能调用,却依然给予了芙莉德一项恩宠——比蛮兽更为凶狠,比铠甲更为坚韧的躯体。
强大的能量自然需要强大的容器,在随着年月增长的魔力作用下,她的身体已经被淬炼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地步。这并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哪怕是强大的战士也必须使用魔力强化自己,以各种术式与刻印武装自身。
但芙莉德也明白,这已然是自己仅剩的优势,她便要珍惜这份特殊。
可是...
芙莉德攒紧了手中的剑柄,环顾着久经风霜的训练场。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技艺已经达到了瓶颈,难以有更大精进。逐年膨胀的魔力也好似满足了一样,逐渐增长得越来越慢。
这样还远远不够,只是这点力量,尚且不能独镇一方,又如何才能给那个足以移山填海的可恶男人脸上狠狠一拳?
芙莉德反手一抛,将训练剑深深刺入了特质加固过的魔青石地面中,像一颗无言的苍柏,静静耸立。
无论如何,现在也是应该洗澡的时候了。
芙莉德走出了训练场,又是经过复杂的绕路才抵达浴池。
任由头发四处飘扬,芙莉德褪去衣物后便直接仰面倒向了水中。
感受着水波的律动,任由墨色发丝在水中飘扬,她直接躺在了水底的瓷砖上,久经锻炼的美好曲线展露无遗。在水底,好似隔绝了一切外界感受,只有着最原始的,被温暖液体裹挟着的安心。
一个个小小气泡从水底飘出,芙莉德就如此看着她吐出的泡泡神游天外,依然想不到应该如何继续提升。
猛地一阵响动,少女突然探出水面,混杂着文兰与帝国血脉的精致面容沾着水珠,如梦幻般,在晶石灯的温暖光芒中熠熠生辉。
在记忆的气泡中,她想起了,在前段时间大图书馆中有一本她很在意的书籍,本想着下次再来借阅,却未曾想下次来时已被人先行借走了。
因为这书相当冷门孤僻,又是孤本,建校数百年以来借阅记录都寥寥无几,她便根本没想到除了她以外还会有人对此感兴趣,也就没有提前预定。
现在过了这么久,借阅的人也应该感觉这书实在无聊难懂,还回来了吧?上面的理论在她看来都是无比晦涩难读,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尽管无法构筑术式,但对于理论学识的研究却从未落下过,甚至于在理论上有着足以她自傲的天分。
既然如此,那明天去看看是否能有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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